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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勾、上吊。生生世世———不许变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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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记 ——“那我们必须拉勾，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，谁变了是小狗。”
——“错了，不是一百年，傻子，是生生世世，不许变。” -
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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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琴，你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
你把几根劈好的木材夹在自己的右边的腋窝里。
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，交错碰撞到地面的脚步与拐杖的声音，深浅不一，错落有致。
也许是习惯的原因，亦或是夹带着小小的私心，这声音于我，就像听着一曲二合板的演奏曲，富有旋律。
二
“不知道，没想过。”我舞动着锅铲，专心致志于锅里的糖醋藕丁。
··········
“你当初来我们家不是说和爹妈闹了点别扭，等过几天他们气消了就会去吗?再不回去，他们该担心了.”
笨拙的你，支支吾吾，好不容易，吭完了这一句。
“恩，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，让他们不用担心。“
锅里酸甜交错的味道直扑耳鼻，该起锅了，我告诉自己，俨然一副老手的样子，谁又知道其实来这儿之前，妈妈都没让我进过厨房。
斜眼瞄准那以安静的睡姿舒适的躺在由竹片子搭起的碗橱里的盘子，我伸出左手麻利的抄起一个，不一会儿，锅里的菜肴尽收盘底。
三
“开饭了。“
我端起盘子，悠的一下转过身，才发现差点儿和直直的呆立在我身后的你撞个满怀，你皓月般眼睛里有灶里舞动的火苗投射过来的影子，闪烁不定。
我们相对坐在这个圆圆桌子的两端，圆圆的桌子，上面的油漆已被岁月的痕迹腐蚀的斑斑点点，黑色腐烂的朽木依稀可见，因为四腿不平衡的缘故，盘里仅有的一点菜汤冷不防的从盘子的边缘滑出，顺着凸凹不平的桌面，溜到喷发着浓浓的泥土气息的桌面上，一滴一滴，不愿停息。
你低着头只顾往自己的嘴里拼命塞饭，而我，也默默的不语，我们之间异常的安静，仿佛只剩下彼此咀嚼的声音。
我试图打破这令我窒息的安静，可是最终还是主动放弃。
不是没有语言，不是不想说，只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的压着我，害怕一开口，自己就会失去什么。
我们之间，就这样，仿佛在开展一场各自心照不宣的持久的冷战。
四
你怎么了?菜不好吃?“我小心翼翼的问。
如果真的有什么要发生，那就让我学会承受吧，我无法忍受这本该不属于我们的长时间的沉静。
“没有，没有···”你碟忙不休的用那塞满饭粒嘴巴吐出这几句话，拿着筷子的手臂也附和着在空中左右摇摆，仿佛在跳一曲轻快的迪斯科舞。
看着你一如往常的傻傻的笨样子，我稍稍安了心。
五
那你干嘛不吃菜?还一直低着你那昂贵的头不敢看我，哦，我知道了，铁定是我脸上长了什么让你觉得恶心的东西，看来我得拿镜子好好照照。“
说完，我佯装着要起身去拿镜子，
“不是，不是，真的，你挺好的，脸上什么也没有````````”
我故作镇定的在心里暗暗偷笑，真是个傻子，屋里哪儿有镜子?
我总是喜欢在你面前摆弄着自己的小聪明，而你从来不会吃一堑，长一智，我喜欢看你被我骗时惊慌失措时的呆呆笨样子。
六
“我`````````”
你欲言又止，刚刚才舍得放下的心，此时有立马提到了嗓子眼。
但是我必须迎战，我知道。
“琴，我看你还是要早点回去，你看，我这房子也就巴掌大点，你一个女孩子家住在这总不方便。“
“没什么不方便的，离我的工作地方还近一些。“
我夹起一个白白胖胖的藕丁送进嘴里，故作镇定的说。
“琴···“
“恩?”
我鼓足勇气望着你，还不忘上下颇有节奏的挥动着牙齿，对藕丁进行大肆进攻。
“琴，你必须得回去，哥哥知道你那份心意，以后你随时来，哥哥都欢迎你。哥哥的家就是你第二个家，你永远是哥哥的好妹子，哥哥唯一至亲的亲人，你放心，哥哥长这么大，都是自己一路走来的，哥哥会好好的照顾自己”
你一口气说完的这些话，如混杂无序的冰雹砸进我的耳朵里。我但愿自己听不出那话外音。
“谁说我是你妹妹了?谁给你权力当我哥哥了?你说，谁说的?”
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如同一个当街喊骂的泼妇，可是我必须挣扎，必须，我告诉自己。 -
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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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琴````”
你手足无措时总是不自觉的把我的名字的音阶拖得老长，如同古老的京剧调子
你顿了顿，仿佛对自己下定决心，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，向我开炮：
“琴，哥哥得有自己的生活，你对哥哥好，哥哥不是傻子，不是不知道，可再怎样，也不能住一辈子啊。这天底下无不散之宴席，你住这，招来了多少风言风语，咱们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，可这毕竟人言可畏，哥哥不能毁了你一辈子，以后你还得嫁人呢!“
“我嫁谁?谁说我要嫁人了?我谁也不嫁，我就住这儿了，我看谁敢说我一句?他们一帮人整天闲的没事干，总得拿点不是事的事儿出来倒腾倒腾，“
我发了疯的冲着门口的方向喊去，惟恐不被人听见。
其实我更想对你说，如果你愿意，我更愿意嫁给你。
八
“琴，“
你啪的一声把筷子压到桌面上，原本就四肢不稳的桌面被你这么一震，如秋风里挂在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，摇摇欲坠。
“琴，别怪哥哥和你说狠话，你杵在这儿，让哥哥怎么做人，你不怕，哥哥怕，哥哥不喜欢被人戳着脊背骂，这儿是我的家，我做主，它容不下你这个千金之躯，哥哥只会，也只能永远把你当妹子，其他的哥哥没想过，也不会想。“
你语气肯定的在下逐客令。我知道，即使想装傻，已俨然不可以。
九
“伟，我知道了，你坐下，不要生我的气，吃完这顿饭，我就走，一定走。“
我端起饭碗，像你一样的埋头使劲的往嘴里扒饭。
为什么要这样?我不知道，只知道心里被人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大块，空落落的，我必须用东西把它填充，实实在在的填充进去。
我一直那么努力的试图向自己挤出微笑，可是眼泪终究是一个不争气的东西，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，安静的滚进我的碗里，然后渗入饭粒，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混着眼泪的饭粒是什么滋味?你能告诉我吗?
十
把所有的一切收进这个来时的小小箱子里，我直了直身子，环顾四周。
“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吗?不要拉下什么?你总是迷迷糊糊的让人不放心。“
还是我喜欢的浑重有力而富有磁性的声音。
“恩，都在这儿，都带着了“我拍拍箱子，调皮的想你笑道
我真是一个老道的演员，我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伟，如果说真的，又怎么可能把一切都带走，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的希望和回忆，我能把它们打包一并带走吗?能吗，伟?
我在心里悄悄的问你。
“我送你去坐车。“
你用拐杖扶起自己的身子，右手顺势过来准备提起我的箱子。
“谁要你送。“
我狠命的拍你伸过来的手臂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。
为什么不能伪装到最后一刻?为什么?你怎么总是那么不争气?
十一
家的方向就在那里，无数回家的汽车带着沉闷的轰鸣的声音，极速的从我身边闪过，只留下混带着厚厚的烧焦了的汽油味的空气，轻轻的撩起我凌乱的发梢。
路在脚下，可我却像一个迷了路的稚童，徘徊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里，我究竟该去哪里?
当城市的霓虹灯重新亮起，繁忙一天的车站皈依平静，我仍保持着故有的姿态孤零零的将自己埋进着无尽的黑暗里，偌大的城市，唯一陪伴着的，竟是那同样孤零零的行李箱子。
最终，当繁华的夜生活也宣告暂停，整个城市沉静在一片安享的睡眠里，
我站起身来，如梦初醒。
提起手边的箱子，我大跨步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十二
走在迈向你家的深深的巷子里，前脚快速而有节拍的跟着后脚，它们静静的踏在被昏黄的灯光镶上模糊的金边的落叶上，发出沙沙的声音，在我听来，却仿佛你千千万万召唤我回家的叹息的声音。
瘦削了半边的月牙即使隔着高耸的大楼，也不忘伺机探出头来为我指引走向你的前进的方向。 -
十三
我轻轻的推开门，还好，没有把扔下你的钥匙的冲动付诸实际，
一进门，就看见混浊的烟气，久久的在空中徘徊，逃逸不去。
我用眼睛搜索着你的踪迹，昏黄的灯光下，你把脸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手心，地上无数的烟头，骄傲的以各自得姿态，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
我蹑手蹑脚的静静的走近你，让手掌去摩擦你毛茸茸的发梢。
你猛地抬起头，即使灯光暗淡，我也能看见你脸上挂着的液体反射出来的光芒，耀眼透明。
“伟，我回来了，我只有这个地方想去。“
我埋下头，盯着自己脚上破旧的皮鞋，一字一顿，胆战心惊。
十四
你扶着椅背，站起身来，你高大的身躯投射过来的影子把我压进一片昏暗里。
这是我第一次埋进你的胸膛，它宽厚，而又温暖。
“琴，你怎么能喜欢我这样的人呢，你愿意，有一堆男孩子等着让你爱，你怎么就是一傻子呢?怎么就是一傻子呢?我一个没了左腿的人，有什么资格。凭什么让你爱?”
伟，这是你第一次哭泣，当命运的作弄无情的夺走你的左腿的时候，没有人看见你哭泣，可是现在，在我的怀里，你却哭泣的像个孩子。
“伟，只有你在的地方，我才会感到安全，尽管你甚至无法用双手把我抱进怀里，因为你的左手总是要用来支撑整个身体，但它实实在在的，让我安全。“
我俯下身来，对着你的心的位置，说出这些话。
十五
“以后不要再把我赶走了，我不会和你分开了。我会牵着你的手到好老好老。“
“永远不会了，我答应你。“
“那我们必须拉勾，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，谁变了是小狗。“
“错了，不是一百年，傻子，是生生世世，不许变。”
此时，我俩相约在桂香影里
听星儿悄悄私语轻轻唱歌
我问：你爱那一颗星
他答：紧挨你爱的那颗
我说：愿我们的眼睛是相伴的星星。
他笑：那一定很美，可命名情侣星座。
_________向明《中国情人节的夜晚》
月牙儿也在为我们歌颂着永恒的爱情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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